广东韶关两县仅隔52公里,若成功合并,将撤县设市!

站在街边看着刚买的糖炒栗子,纸袋上印着“始兴特产”四个字,三十块一斤的价格让我突然有点恍惚。小时候巷口的老师傅炒的板栗才五毛钱一袋,那热气能把冬天的冰碴子都融化了。二十多年过去,连城市都换了身筋骨,曾经的五层百货大楼现在被玻璃幕墙的商厦取代,倒是老城的骑楼还固执地撑着木百叶窗,像守着什么秘密似的。

前两天翻旧相册,九十年代的韶关市区照片里,解放路转角那家肠粉店还在用蜂窝煤炉子。老板娘总爱把蒸笼摞得老高,白雾能漫到街对面去。现在那条路拓宽了三倍,路标都换成了中英文双语。有个粤北的网友说得妙:“城市像青春期的少年,一不留神就蹿了个儿,连影子都变了形状。”

这地方的位置其实挺妙,摊开地图,韶关就卡在广东的“衣领子”上,当地方言里总把“关”字念得特别重。从广州坐高铁向北,过清远就进入这片山地,隧道多得让人犯困,等眼前豁然开朗时——嘿,珠江三角洲的湿热早被南岭的风吹散了。难怪自古就是南来北往的咽喉,明清那会儿的商队驮着江西瓷器南下,在韶州府歇脚时,怕是和我现在一样爱蹲在北江边啃盐水花生。

去年秋天去丹霞山采风,民宿老板老陈给我端来一碟仁化白毛茶。茶叶在青瓷碗里舒展的样子,像极了纪录片里拍的水墨画。“知道为什么叫白毛不?”他指着芽尖上的银毫,“仁化人种茶讲究得很,差个山头味道都不一样。”他说这话时,后山坡上有工人正在修观光栈道,电锯声刺啦刺啦响。我捏着烫手的茶碗想:当旅游大巴开进晒茶场的时候,这碗茶会不会只剩下商业流水线的味道?

始兴的稻田倒还是老样子。清明前后去,梯田灌满水,活像仙女打碎的镜片洒满山谷。村里王会计边记账本边念叨:“我们这可是御赐的‘粤北粮仓’,乾隆年间的老名号。”见他从仓库扛出新米,真空包装上印着有机认证标志,“城里人现在就好这口,连深圳超市都抢着订。”仓库外头,快递货车正突突往外运货箱。

你说奇怪不奇怪?直线距离才52公里的两个县,脾性竟如此不同。始兴人开口就是“今年亩产”,仁化人聊的却是“水力发电量”。去年看报道说仁化85座水电站年发电量抵得上半个中型火电厂,这数字摊开来讲可能有点枯燥,但记得在锦江边钓鱼的老汉比划着:“雨季开闸那会儿,水流能把鱼拍到岸上来!”

两地真要牵手的消息传出来时,茶楼里听到有趣的说法。戴老花镜的退休教师说:“合了也好,我们出大米,他们发电,食堂蒸饭都省煤钱。”旁边收租公却咂嘴:“行政章一换,我这四间铺面又得改合同!”更有人压低声音:“听说要搞撤县设市?”我转着茶杯琢磨——合并这事儿吧,像炖老火汤,火候过了怕糊锅,火候不够又出不来味。

真走到那步,麻烦事儿肯定少不了。比如始兴往东走习惯说“上仁化”,仁化往西却说“落始兴”。合并文件下来,公交站牌是写“上”还是“落”?还有方言差异,始兴话说“食昼”表示午饭,仁化人却说“食晏”,会议室里恐怕得配翻译。更别说两套行政系统捏合成一个,光档案室那堆积灰的文件就能压垮三层书架。

不过且慢,我记起某天在始兴车管所见到的景象。隔壁仁化的张科长带着人来学网上办证系统,休息时掏出自家的红茶待客。始兴的李股长嚼着米饼递过来:“尝尝,今年新米打的。”两人对坐在不锈钢长椅上,米香混着茶香在办事大厅飘。墙上“便民服务”的标语被阳光照得晃眼。

回程路上拐进仁化董塘镇,碰巧看见供电所工人在整修线路。老师傅叼着烟说:“等始兴那边的自动灌溉系统接过来,我这变压站还得扩容哩!”电线杆下,两个放牛娃正用始兴火柴盒换仁化玻璃弹珠。紫云英从田埂漫到山脚,风里都是青草汁液的鲜气。

或许真正的改变都藏在烟火气里。就像上周在韶关步行街,发现新开的特产店把始兴香菇和仁化竹荪摆在同一格货架上。老板娘笑着说:“外地游客就爱这么配着买。”付款时手机弹出新闻推送,标题写着粤北县域经济改革试点方案。

我最后买了包始兴枇杷膏带走。罐身上“地理标志产品”的贴纸在夕阳下反光。想起那位民宿老板说过:丹霞山岩层要两亿年才能长红,城市变迁却快得像快进镜头。回家把新旧照片摊在桌上——九十年代的江畔码头如今成了音乐喷泉广场,但水里倒影的月亮,还是李白见过的那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