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推倒城墙”到“千年大计”,梁思成70年前就给北京画好了结

历史没有如果,但架不住人类喜欢如果。尤其是当你站在北京车水马龙的二环路上,堵到怀疑人生,看着导航上红得发紫的线路,再想起百京那永远不够用的房子和永远在排队的医院时,总会有人幽幽地冒出一句,要是当年听梁思成的,是不是就没这么多破事儿了?

这问题,特别朋克。

因为它指向一个已经被现实的车轮直接碾了过去,但又在几十年后被重新捡起来的,封神级的城市规划方案。

这个方案,说复杂很复杂,涉及到古建筑、城市社会学、交通物流、政治象征等一系列的交叉学科;但说简单也特别简单,浓缩成一句话就是:别动老祖宗留下来的这套满身Buff的千年服务器,咱们到旁边另起炉灶,开个新服,把那些开会、盖章、搞指标的事儿,都挪过去。

老城,就让它继续当那个博物馆里安静的美男子,负责貌美如花。新城,去承担一个现代化国家首都的行政功能,负责赚钱养家。

两套系统,物理隔离,互不打扰。一套用来仰望星空,一套用来脚踏实地。

你甭管这思路在当时有多超前,就算搁今天,随便找个一线城市的市长来看,都得当场给你表演一个什么叫醍醐灌顶,然后拉着你的手问兄弟你哪个单位的,PPT做得这么好明天就来我这儿上班。

可惜,梁先生当年面对的不是市长,而是开天辟地的时代洪流。

在那个激情燃烧,讲究人定胜天,恨不得一天等于二十年的时代,任何需要漫长时间来验证的“远见”,都约等于扯淡,因为没人等得起,也没人敢拿自己的政治生涯去赌一个百年后的“可能”,immediate gratification,即时满足,才是当时的主旋z旋律。

权力这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showhand,一个象征意义。

什么方案最能彰显新时代的气魄?什么方案最直接,最“爽”?

那必然是推翻旧的,建立新的。或者,更直接一点,直接住进旧權力的心脏,把紫禁城当成自家后花园,把长安街变成阅兵场,这比你在鸟不拉屎的西郊从零开始盖楼,带来的心理冲击力要强太多了。

说白了,一个是在地图上画个圈,说这里以后是首都,大家来建设吧;另一个是直接站在天安门城楼上挥挥手,说“同志们好”,宣告主权。

你觉得哪个更简单粗暴但极其有效?

于是,梁先生那份堪称艺术品的方案,就在“节约成本”、“提高效率”、“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时代最强音里,被 politely地送进了故纸堆。

然后,就是一系列我们熟悉又陌生的骚操作。

为了拓宽马路,需要便利交通,城墙碍事了,拆。那可是当年全世界最壮观的城市防御体系,放到今天,随便一段都能圈起来当5A景区卖门票。但在当时,它就是一堆没用的砖头,甚至有人觉得那是封建余孽的象征,拆掉才是政治正确。

推土机一响,黄金万两,城墙拌饭,味道好极了。

然后是胡同和四合院。老北京的灵魂,就藏在这些曲里拐弯的毛细血管里。但随着人口爆炸式增长,一个院子挤进十几户人家,居住条件恶化,再加上现代化楼房的冲击,胡同在地图上消失的速度,比年轻人发际线后退的速度还快。

这个过程,不是激烈对抗,而是温水煮青蛙。今天你家改个窗,明天他家搭个棚,后天市政统一规划,一条路直接给你拓宽拉直。等你回过神来,记忆里的那个北京,只剩下了几个样板间式的 tourist trap。

魔幻。

更魔幻的是,几十年后,大家回头一看,猛然发现,当年那个听起来最花钱、最奢侈、最“脱离实际”的方案,如果真执行了,从长期来看,TMD居然是最省钱的。

如果老城被完整保护下来,北京就是一个活着的、全世界独一無二的东方文明博物馆。它带来的文化价值、旅游收入和国家形象加成,会是一个天文数字。巴黎能靠一个铁塔和几个宫殿吃几百年,罗马能靠一堆废墟让全世界游客趋之若鹜,一个完整的、 living 的北京古城,它的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更重要的是,因为功能分区,老城不会承受如此巨大的交通、人口和环境压力。堵车?不存在的,老城里可能除了 sightseeing bus 就只有自行车。房价?老城里主要是公共文化设施和少量原住民,炒房团请去新城。环境污染?主要的工业和商业活动都在外围,老城PM2.5常年个位数。

你看,这不就是我们今天哭着喊着想要的“宜居城市”吗?

结果呢?我们花了巨大的代价拆掉城墙,现在又花了巨大的代价在环线上搞绿化;我们填平了无数胡同和水系,现在又花了巨大的代价去挖人工湖和景观河。

这个过程,就叫折腾。

而最大的折腾,或者说最黑色幽默的一幕,就是雄安新区的横空出setback。

你品,你细品。疏解非首都功能,把一部分行政、教育、医疗资源转移出去,在一个全新的地方打造一个高质量发展的样板。

这剧情,是不是有点眼熟?

这不就是梁思成方案的威力加强版Pro Max Plus吗?只不过,当年的“西郊”,变成了今天的“雄安”;当年的“新行政中心”,变成了今天的“千年大计”。

一个轮回,仿佛一个迟到了七十年的外挂,终于姗姗来迟。

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些规律,你是绕不过去的。城市发展到一定阶段,必然会遇到功能臃肿、中心区不堪重负的问题,分散和疏解是唯一的出路。当年你可以靠着革命热情和行政命令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但地心引力迟早会教你做人。

当然,我们不能简单地厚古薄今,说当年决策者就是 shortsighted。在那个一穷二白,随时可能爆发战争,需要用最快速度整合国家力量的年代,他们的选择有其深刻的历史必然性。你不能要求一个快饿死的人去考虑三十年后的胆固醇问题。

但梁思成和他的方案,就像一个bug,一个超越了那个时代算法的孤独的预言家。他告诉大家,有一种活法,不只是为了今天,更是为了明天和后天。文化和历史,不是发展的绊脚石,而是你区别于其他所有人的核心竞争力,是你最深的护城河。

今天,我们终于有条件、有财力去理解并部分实践这种思路,但代价是,那个最完美的北京,永远地留在了图纸上。

我们保住了故宫,保住了天坛,保住了中轴线,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故宫能成为全世界参观人数最多的博物馆,本身就说明了文化底蕴在今天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依然是最硬的通货。

一个城市,乃至一个国家的现代化,不应该建立在对历史的格式化之上。所谓文化自信,不是喊几句口号,而是你真的相信,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是顶级的奢侈品,并且有能力让它在新的时代里,继续闪闪发光,甚至能卖出个好价钱。

从这个角度看,北京依然有机会成为那个最宏伟的千年古都。

只不过,这条路,我们需要用更聪明、也更敬畏的方式,重新再走一遍。

路还长,折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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